近年来，随着学术出版透明化要求的提高，论文撤稿现象逐渐成为科学界关注的焦点。国际知名学术监督平台Retraction Watch 2025年发布的研究显示，撤稿不仅对研究者的职业发展造成长期影响，还会显著改变其学术合作网络。

迄今已有多项研究探讨了撤稿论文对研究者声誉和出版记录的影响。2024年发表于《Nature Human Behavior》的一项研究通过分析1990-2015年撤稿作者的职业发展轨迹，首次系统性揭示了撤稿后果的“四维差异”：作者贡献度、职业发展阶段、研究领域及撤稿原因。

以下是Retraction Watch对该研究作者Shahan Ali Memon的采访，所有问题和答案经过了轻微编辑，以清晰简洁。

Q：您的研究涵盖所有学科。您发现了哪些趋势？您发现科学领域之间存在哪些差异？

A：我们的分析集中在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领域，特别是自然科学，并揭示了跨领域的一致模式：与未被撤稿的作者相比，被撤稿作者在出版生涯中保留和获得了更多的合作者，其中生物学和医学领域的差距最大。

Q：在您的数据库中，那些撤稿的研究者中，有多少人离开了科学界？你从这些数据中发现了什么趋势？

A：我们发现，大约46%的撤稿作者在撤稿前后离开了学术出版领域，而早期职业作者、因不当行为和剽窃而撤稿的研究者以及在线关注度较高的作者在遭遇撤稿时更有可能离开。

我们发现，撤稿后继续从事出版事业的作者，其合作网络规模并未缩小；相反，他们建立了比同行更大的合作关系。然而，这种规模的扩大——既保留了更多旧合作关系，也建立了更多新合作关系——也伴随着质的差异：保留的合作者资历较低、效率较低、影响力较小，而这可以通过获得更具影响力的合作者来平衡。

Q：您如何解释那些撤稿后继续发表论文的研究者的合作网络的增长？我们过去曾写过关于“信任红利”的文章，这些现象似乎会累积到那些因诚实错误而撤稿的研究者身上。这里的情况也是一样吗？

A：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们的数据无法直接解答，定性研究和未来的研究将会有所帮助。这里有两个假设，分别从合作者的供需方来解答这一问题。

在需求方面，撤稿作者可能会改变寻求合作者的策略。具体来说，先前的研究表明，撤稿可能会带来污名化效应，而且正如我们和其他学者所指出的，这会对各种职业发展产生负面影响。为抵消这些影响，一些撤稿作者可能会采取更加主动的行动来寻求合作者，以增加其作品的数量和影响力。

供给侧的原因可能是撤稿作者周围环境的变化：部门里的资深同事可能会特别主动地邀请撤稿作者作为合作者，尤其是当他们的撤稿是由于失误、和/或撤稿作者在职业生涯早期就经历过撤稿时。他们可能会牵线搭桥，帮助撤稿作者。

这两个假设都还只是假设，我们无法用现有数据进行检验。也可能存在其他解释，因此，我们对这个解释持保留态度，因为它超出了我们在论文中进行的分析范围。

Q：您能否从数据集中找出特定作者是否对导致撤稿的因素富有责任？您能否观察和研究“旁观者效应”？

A：我们培训了一大批学生识别和手动编码撤稿通知，以便对撤稿原因进行分类，并收集其他数据，例如，撤稿是由作者还是期刊编辑主导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自己也阅读了很多撤稿通知。通知中很少会明确指出具体作者的责任。我们只发现少数情况是这样的。

我们根据作者的位置对研究结果进行了分类，区分了第一作者、最后作者和中间作者，这与论文中的典型角色相对应，但我们认为以此作为“责任”的依据并不令人信服。这也是需要更多定性工作的方面。

Q：您的研究重点关注1990-2015年期间撤回的论文，并涵盖了截至2021年的数据。自2021年起，论文数量有所增加，撤稿率也随之上升。您认为自您的分析以及数据集截止以来，情况发生了哪些变化？

A：我们关注这一时期是为了留出足够长的观察期，最长可达撤稿后5年，以评估合作模式和人员流失等职业结局。首先，人们对科研诚信的认识和透明度有所提高，像“Retraction Watch”这样的平台也扩大了覆盖范围，这可能改变了关于撤稿及其污名化的规范。与此同时，随着开放科学和预印本的兴起，围绕可重复性和不端行为的新挑战也随之出现。更不用说新出现的人工智能工具可能会更广泛地影响作者的写作、引用和开展研究的方式。这些变化既会影响撤稿频率，也会影响研究者的职业生涯。

话虽如此，尽管规模有所扩大，但我们相信，我们记录的许多结构性动态，例如职业流失或合作流失，在今天可能依然存在。我们希望未来的研究能够利用更新的数据，在我们的发现基础上，追踪这些模式如何随时间演变。

Q：你们的撤稿经历对这项研究有何启示？

A：我们作者中的两位都亲身经历过撤稿，我们觉得在论文中坦诚这一点很重要。那段经历让我们切身感受到这个过程是多么痛苦和令人迷茫。我们非常幸运地得到了同事和同行的支持，这帮助我们恢复过来并继续我们的研究。但正如数据所示，我们的经历可能会截然不同。 

这种反差是这项研究的真正动机。我们希望更广泛地了解撤稿如何影响研究者，尤其是对年轻研究者的影响，并强调那些可能减轻或加剧这种影响的结构性因素。最终，我们希望能够为研究诚信提供基于证据的、或更具同情心的方法。

RW：科学家如何帮助早期职业研究者摆脱撤稿困境？

A：撤稿是科学和科学进步的必要自我修正机制。撤稿是集体行为，作为一个机构，我们认为撤稿不应该被废除。我们面临的挑战在于如何向公众和同行传达撤稿的意义。我们的研究结果凸显了早期研究者在撤稿事件中的弱势地位。他们面临着更高的职业流失率，这可能会破坏原本光明的职业发展轨迹。

一个可能的启示是，机构、资助者和资深合作者需要更加积极主动地区分罪责和近因。当早期研究者卷入并非他们造成的撤稿事件时，他们需要支持系统，例如导师指导、重建信誉的机会，并在适当情况下提供机构声明。责任透明和允许恢复的文化，而非连坐，对于保护下一代研究者至关重要。

 本文整理自：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25/05/12/retractions-impact-researchers-career-paths-and-collaborations/#more-13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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